风雨兼程的放映员
李龙皋
我曾经是一名电影放映员。给人们送去文化大餐、精神享受的放电影工作让人羡慕，当放映员很快乐，但光鲜亮丽的背后也有受苦受累受委屈的时候。上世纪七十年代末，正是全国上下进行拨乱反正、解放思想、探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时候，一些过去禁演的老电影纷纷解禁。有些电影是解放初期拍的，在仓库存放了二三十年了，电影胶片破损严重，而且以前的材料是易燃的，放映中有时会突然无声，有时会突然断片，如果动作不快处理不当，片子就会被燃烧。但观众不知道这些情况，一看电影突然中断，就会破口大骂放映员，处理等待的时间稍长一点，甚至会骂你是饭桶。农村放电影大多是在露天的，有时候开映时天还是好好的，放着放着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，观众可以跑开躲雨，放映员只有赶紧保护好电影机器，自己却像个落汤鸡。晚上放完电影，收拾好行当，再吃好夜宵已经是比较晚了，还得骑车回去，农村土路坑坑洼洼，有时月黑风高，有时要经过一片坟地，冷不丁还会窜出野狗野猫之类的，使人毛骨悚然。有一次，放电影结束，时值晚上11点多了，经过一片树林地，一只流浪狗突然窜出来，吓得我一哆嗦，自行车连人栽在水沟里，人像泥猴子，当时六神无主，一时不知所措。当定神一看，立刻起来，整理好放映机和片子继续赶路。人的胆子有时候是逼出来的，我专门去县城买了手电筒，在夜里赶路时感觉哪里有怀疑的地方，就用手电筒往哪里照，慢慢地也就适应了走夜路。
有一次，我一个人到路途较远的村庄放电影，因为路不太好走，到放映点时有点晚了，顾不上擦去额头的汗水，我就赶快挂银幕、架机器，然后对焦开始放映，等电影胶片放了一小会后，才感觉小便很急了，看看我四周水泄不通的人群，如果挤出去再找个地方又怕万一片子出个问题怎么办呢？再不解决可能要尿裤子里了，实在是没办法，情急之下看看桌子底下正好有一堆沙子，一泄而后快，好在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电影和前面的银幕上，才没有被人发现，要不然真是出大洋相了。
我们公社有几个村庄有20多里路，并且都是在山区，我刚到电影队时，师傅带我去了两次，以后都是我一人前往，毕竟师傅有个家，我一小年轻无牵无挂的。为了让山里的群众也能够每月看上二三场电影，上山后我都是要分别去两个大队各放一场，那就得在山上待三天两夜。那里交通不便，不能全程骑车到达，中午饭吃好后，早点上路，自行车颠颠倒倒骑到山脚下，找一户人家把自行车寄放着，再肩扛放映机，步行五六里山路，那真的是翻山越岭，渴了就在山涧小溪边捧口水喝，累了坐路边石头上坐一会，饿了啃两口馒头，到达后全身被汗水湿透，春秋天好一点，冬天因为贴身衣服被汗水湿掉了不能及时更换，加上山里的冷风一吹，第二天就感冒了。就是这样，我也坚持每月照样按时去给山区的群众放电影。有一年，本来定好的第二天去山里放电影，结果当天下了一场大雪，积雪有一尺来厚。这种情况本可以等天雪化了再去，但我想村里的乡亲们肯定都等着盼着呢！于是，第二天我毫不犹豫地出发了，雪厚不能骑车，我就走路进山，近20里的雪路加山路确实很艰难，特别是有的山路看不清，一脚下去陷到大腿根部，走起来非常吃力。环顾四周，只有我孤单一人行走在茫茫雪地里，身后留下了一串串长长的脚印。当我到达放映点时，村里人都感到很惊讶，谁也没想到我会在大雪封山给他们放电影，纷纷竖起大拇指夸奖我，那时我感觉自己好伟大。
我当年进电影队时，年龄才16岁，在全县基层电影队中最小的一个，就因为我年少处事不老练，有时吃闷亏。有一次，我送电影片子去县电影站交换，回到公社不久，接到电影站黄老师电话，说有急事叫我马上再去电影站一趟。我赶快骑车赶到电影站，原来是我换给片子的下家公社的放映员，说我换给他的片子片头没粘好，路上震坏了。黄老师打开片盒给我看，果然电影胶片断了十来节，我一看当下就懵了。黄老师在严厉批评我以后，要罚我停止放映一个月，还要我写一份深刻检讨，要经过公社党委盖章后交给电影站领导。回来后，我一脸无奈，不知道怎么办？写检查没问题，要命的是必须盖公社党委的章，因为那个章在公社文书那里，先得过他这一关，然后他还要请示公社书记后才能往上盖。思来想去好几天，觉也睡不好，饭也咽不下，怎么也想不出个好办法。我想师傅没有为这事生气骂我已经是烧高香了，哪里还有脸请师傅帮忙呢！估计师傅也是想借机考验一下我，每天看见我视作不见。实在没办法，只好硬着头皮上吧！拿着写好的检讨书，像当年在学校里犯了错去见老师一样给文书说明了情况。文书倒没说什么，就拿着我的检查去向书记请示，很快他回来了，对我说，书记还表扬你呢，叫你以后做事要细致认真点。我几天来悬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，赶快带上盖过公社党委章的检查，骑车飞奔去县电影站交给领导，电影站领导一看检查，很和蔼地问我是谁叫我这样做的？并跟我说没必要这样，片子断了接起来就行了，下次注意点就可以了。说完把检查还给了我，又亲自带我去向黄老师当面交代马上给我供片。我当时既非常感激电影站领导这么通情达理，又恨死那个黄老师做事这么坏，还恨自己遇事不会三思。其实，这事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向对方，因为影片交接时，按规定应该是下家打开铁盒子看清楚片子是否完好，才可取走。当时是下家已经把片子拿回到自己单位后，才发现问题又拿回来的。像这种情况，黄老师根本就不应该找我，还处罚我，明显是欺我年小不懂事。但事已至此，我的脸面已经在师傅和公社领导面前丢尽了。现在想想也很正常，谁年轻时没有吃过亏呢？只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呗！
作者简介：李龙皋，男，1955年生，党员，大学文化，现已退休。1974年12月至1999年9月在部队服役，荣立三等功4次。1999年9月至2015年9月在上海市闵行区统战部工作，任副部长、区台办主任。曾被南京军区评为优秀政治教员，《中国台湾网》优秀通讯员，上海市对台宣传先进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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